[Bucky中心] 地尽头（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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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篇 · Window Pain
但漂亮笑下去，仿佛冬天饮雪水。【1】
1
Bucky刚回到神盾局就被送去接受全方位检查，尤其是精神测试。
地下仓库的密室。通风系统的噪音。每天途经的路线。催眠师的容貌身形和每一处细微的行为模式。当然还有那些画。
圣彼得堡的一切都没有巧合。全是Hydra的处心积虑。
但Nick只有将计就计的险招，和红女巫。
而棋子不知道真相，才是一步好棋。
Bucky真的理解这些。他觉得Nick赌对了。所以在检查时非常配合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可是替他作精神扫描的Wanda却忧心忡忡。
“那些噪音，在你睡觉时依然持续着，使你被动接受了催眠。加上白天的种种其他暗示，恐怕它们还是对你产生了负面影响。”Wanda思索着，试图将情况解释得更清楚。“在你的潜意识里，有一个隐秘的区域，我们可以把它比喻成一个上锁的房间。hydra在这个房间里留下了一些暗示，类似于触发词，如果不把它们清除掉，理论上就还是有被hydra控制的可能。可我刚才试过了，我暂时没法进入那个房间。”
“你可以直接毁掉那个房间。”Bucky不以为意地耸耸肩。
“那个不是hydra造出来的，”Wanda有些犹豫地看着他，斟酌着：“那是你自己的…东西。一些意识碎片、记忆、印象、感情，甚至伤害，无序地挤在一起。你把它们关在脑子的最深处，就像是被丢在储藏室角落装满杂物的盒子，不打算向任何人分享，自己也不想理睬。 我进不去是因为你的潜意识拒绝了我。如果我直接破坏它，你会崩溃的。九头蛇就只是……只是找到了你的精神弱点……“
Bucky沉默了。Hydra当然知道他的弱点，70年前他们就试过很多次了。
他想了想，问道：“你可以让我彻底屏蔽掉那些东西吗？就好像它们不存在或者消失了”。
“事实上，我的确可以。但这样做和洗脑没有区别。”Bucky听到那个词时眼睛瞪大了，Wanda非常坚定的看着他，“ 我绝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。 ”
巴基理解地点点头，问Wanda：“那么，我该怎么办？”
“试着自己打开那道门。”Wanda的语气很轻柔，但并不犹豫。“ 与自己和解。更爱自己一点，因为你值得。过去永远在那里，但重要的是往前走。放下你无能为力的那些，放下……他。 ”
巴基静静地看着她，轻轻地笑了，带着点放弃的意味。“所以你完全看穿我了，对吗？”
Wanda的眼圈红了，“我真的非常、非常为你难过。我应该早点发现Hydra的诡计。”
“嘿，”让女孩哭可不是Bucky会做的事。“无论你看到什么，别担心，好吗？事情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糟糕，我现在好多了，各种意义上。”他放低身子，注视着Wanda的眼睛，轻声安慰她：“你为我做得够多够好了，我觉得你超棒的，还没有人能跟踪我一个星期都不被发现呢。”
Wanda被逗笑了：“我是个女巫，我有我的办法。”
Bucky也温和地笑了：“我很高兴有你照看后背。”
2
Wanda如实的上报了检查结果，Nick决定短期内不再委派Bucky境外任务，并要求他搬回复联大厦。Bucky觉得后一条有点夸张但还是照做了。
他有自己的楼层。隔壁原本是Steve的房间。他觉得有些讽刺。除此之外，搬回大厦也没什么不好。好吃的食物，完备的训练场，很多先进的科技设备和娱乐项目可以研究。而且因为复仇者都比以前更忙，经常不见踪影，也没给他的人际交往增加更多压力。
百废待兴了5年的地球突然多出35亿人要讨生活，建设者是多了，但怨愤者、颓唐者、破坏者和犯罪者更多。
世界从来不是靠数字的加减就能维持平衡，人类的陋习也从不因见识过末日而根治。
Wakanda免费向各国提供多项科技援助；Stark工业公开了很多专利，使高级智能机械得以量产；Banner推动生物降解和再循环技术进入千家万户；皮姆粒子向多个研究机构开放授权……加上大多数国家联合签署了更加宽松的资源和贸易协议，和平局势勉强可以维持，饥荒和瘟疫也没有预想中夸张，但各种尖锐的矛盾依然让世界不得安宁。
复仇者们虽然还会出一些阻止恐怖分子或极端犯罪，乃至对抗外星入侵或黑魔法攻击的任务，但更多的时候则奔忙在研究机构、难民营、赈灾现场、高污染辐射区，甚至顺手在田间地头展开一场基础科普和急救教学……复联褪去昔日神秘色彩，宛若一个全球综合性民间公益组织。
“咦？我以为复联一直就是个NGO啊，”Pepper，Stark工业的新董事长和复联首席运营官，一面签着支票一面打趣，“还是说我们曾接受过什么政府拨款？”
Coulson面不改色的笑着：“毕竟神盾局的经费现在也非常有限了。”
3
Sam经常累到在任务回程的路上就睡死过去，打雷都不醒的那种。今天他又睡了一觉，不过基于他们得飞越大半个地球，所以这次他醒来时，飞机还在安静的行驶，窗外都是黑的。
他看着驾驶座上依然清醒的Bucky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有时候我真希望只用战斗就好了，那简单得多。”
Bucky疲惫地笑了一下——他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：“年轻人，这世界从来也没简单过。”
“哦！快告诉我你是故意学那个老家伙说话，”Sam夸张地抱怨道，“我认识的巴基·巴恩斯不可能这么无趣！”
Bucky被他逗乐了：“我本来就是个老家伙。”
Sam做了个“懒得理你”的表情，继续说：“但我也挺希望Nick可以让他回来，老罗杰斯，什么都不做就是帮我们演讲，对着人群说话，那可真是帮大忙了。哦天哪他真是太擅长这个了，就像是天生的，是不是？”
可不是天生的么。Bucky想，在布鲁克林，只要他小嘴一张，嘚啵嘚啵几句，就有半条街的混混要揍他。老子天天提心吊胆，就怕他把自己作死了，想起来都脑壳痛。
谁知他们真的把Steve弄来演讲了，在“终局之战”一周年的纪念日典礼上。Steve没有战斗服了，所以穿了他的上校军装，苍老而挺拔，依然拥有全场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。
“Damn.”台下的Sam语气复杂。
嗯哼。一旁的Bucky在心里默默回应。
“生活从未简单过。”Steve如是开始了他的演讲。
Sam猛地扭头看Bucky，而Bucky只是看着台上人，会心一笑。
是啊，小史蒂薇，生活从来不简单。
4
“终局之战”周年日被定为全球的假日。所有人都需要喘口气，就连战场都停止了交火。
感谢上帝，复仇者们终于可以有个夜晚喝喝酒，聊聊天，吃垃圾食品，或就只是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干。
“天啊，我真想念这个味道。”Sam抓起一片洒满芝士的披萨，和已经打开第二瓶啤酒的Clinton碰了个杯。
Bucky坐在离沙发远一点的吧台后，托着腮看众人闲谈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松弛的笑，慵懒舒适。
他耐心的等着身后烤箱里的苹果派。他按记忆里Shara的配方做的，他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味道。
贫穷年代里馥郁甜蜜的香气，窗外的雨尚有一丝寒意，窗前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衫，脸庞苍白纤细，眼神明亮，笑容绵软。
“嘿。”Wanda走到他身边打了个招呼。
他扬起一个笑回应，指了指烤箱：“快好了。”
他想女孩子总是喜欢甜点的。至少Morgan雀跃地预订了一大块，要比她的手掌还大。
“妈妈说，因为是巴恩斯叔叔的派，所以我可以破例在晚餐后吃一块。”小女孩期待地看着他，软软的声音要把他的心融化了。
他想在Steve另一个完美的人生中，是否有过孩子呢。
他是否会带他或她走过那条老街，在第二个路口左拐，门口摆着小雏菊和大丽花的蛋糕店永远是他们的最爱。焦糖芝士和柠檬水。他们总是点这个。
“嘿，James。”Wanda的声音唤回了他。他充满歉意的看看女孩，让出一个位置给她。
“抱歉，我今晚有点走神。我猜是太久没有这么轻松的夜晚了。”他递给Wanda一杯茶，贴心的加了牛奶和蜂蜜。
“我其实是想问问你那件事怎么样了，毕竟离上次检查过去很长时间了，而我一直没机会跟进。”Wanda喝了一口茶，露出一个赞叹的神情。
“那件事？”Bucky疑惑了一秒，然后反应过来。
“哇哦……”他有些无措，像一个交不出作业的小学生，“我、我忘了……我是说，一直都挺忙的，而且，我也没有感到有什么……精神上的波动？”
Wanda理解地点点头，“没关系，这不是问讯，是我自己有些在意。确实那些暗示目前来说造成破坏的可能性还不大，我只是担心你对自己好不好。”
“我猜，还行？”Bucky耸耸肩，“吃饭睡觉欺负Sam，挺正常的。”
Wanda为他的笑话笑起来，却又蹙着眉尖看他：“有时候，我们觉得忘了很多事，其实只是大脑耍花招骗自己。我想知道，那些被你锁起来的心事，有可能打开一条缝，让它们晒晒太阳，运气好的话让它们自己飞走吗？”
Bucky有些艰难的想了想，真心地疑惑道：“…How?”
Wanda叹了口气：“你有试过和任何人谈谈那些事吗？”
Bucky抿紧了嘴。
叮的一声，苹果派好了。Morgan欢呼着丢下手里的画冲过来。
“抱歉，”Bucky赶紧起身，但还看着Wanda，“我会…我会试着找人谈谈的，好么？我保证。但现在，现在你也许想尝尝看这个派？”
Wanda的眉头并未松开，但她还是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，帮忙把盘子从橱柜里拿出来：“对，我想尝尝，太香了。”
5
那晚之后，Bucky偶尔会想起Wanda的话。
他不是没有一丝担忧的。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无法信任自己脑子的感觉。
他盘算着什么时候也许能去一趟瓦坎达，请Shuri再替他检查一下。
但他实在是有太多事要做。生活不仅不简单，还会有意外的残酷。
Steve病倒了。
起初只是一场感冒一直不好，当Bucky发现他已经吃了十天的药之后，不由分说的将他送去了医院。然后就住院了。
肺炎、心肌炎、贫血、骨质疏松，还有引发哮喘和过敏的可能。
像每一个年迈之人一样，一身的慢性病和机能衰退，每一样都有可能结束他的生命。
Bucky看着他在医生的坚持下戴上呼吸器，少年时的焦虑重新盘踞在胸口。
而Steve总是那么倔。不肯乖乖听话。他总是如此，Bucky简直太知道了。
他只好每天都想办法去看他，管着他，摁着他的头喝药打针，给他变着花样做吃的。
就跟昨日重现一样。
连动不动就接到病危通知书，在病房外发抖都一样。
有一瞬间他想拿起注射器抽出自己的血打进Steve的血管，哪怕他会恨自己。
Bucky靠着走廊墙壁，消毒水味熏得他头疼。医院里每个人都来去匆匆，面容愁苦，眼神麻木。
这是一个生老病死的地方。像天堂和地狱的同一个入口。
Bucky久违的想起他们的话。那一句话也被他锁了起来。
I’m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.
Bucky揉烂了病危书，蹲下去，抱着头缩成一团。
6
这天Bucky在任务后赶到医院时，已经两天没合眼了。
他随便换了套衣服才过去的，时间太晚了，Steve已经睡了。
Bucky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重重地坐下。Steve的睡脸很平静，仪器上的指标也很正常，他松了口气。
“Buck……Bucky！”
被突然的惊呼吵醒时，Bucky才发现自己累得在椅子上睡着了。病床上，Steve似乎梦魇了，仍在断断续续的喊他的名字，挣扎着，听起来焦躁不安，呼吸器都被他挣得移了位，发出哔哔的警报声。
Bucky赶忙俯下身搂住他，克制着心慌伸手轻轻碰他的脸，一边试图叫醒他：“嘿嘿，Steve，我在这儿呢，醒醒，Stevie…”
Steve醒过来时还不太清醒，眼睛散漫着瞪了一会儿天花板，才慢慢聚焦到Bucky脸上。但在看清他的瞬间，Steve立刻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，眼中迸出的光芒和年轻时一样。他痛苦又担忧的看着Bucky：“Buck、我梦到你一个人……”他停住了，嘴唇微微抖着，发出浑浊的呼吸声，脸上蒙上哀戚的神情，像是不知道要怎么说，又像是有太多的话要说。Bucky正要安慰他，他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，直直盯着Bucky的脸，哽咽道：“……buck，要是我不在了，你一个人怎么办啊……”
Bucky愣住了。他直愣愣地看着一滴泪水从Steve苍老的眼角滑落，然后自己被闻声赶来的医护人员拨到一旁。人头攒动间，他看到Steve的目光也一直难过地、死死地追着他，直到镇定剂令他阖上双眼。
Bucky还是回不过神来，他甚至听不清医生在跟他说什么。他踉跄着退了两步，仓促丢下一句抱歉就冲出了病房。
直到躲进一个空荡荡的楼梯间他才停下来。他大口抽着气，拼命想忍住，但终于是将脸埋进掌心，无声地痛哭起来。
多可笑呀，他想。
这个人病糊涂了，老得快死了，也知道他在怕什么，也依然要对他露出那样倔强的眼神。
像是在说“我爱你”的眼神。
罗杰斯，你放过我吧。
中篇 完
注：
【1】《钟无艳》by 谢安琪，歌词。
冬天饮雪水放在巴基身上真是钝刀割肉般的痛。
有想过用歌里的另一句，“其实最怕你的私心窥准我体谅”。
后来觉得下刀不要这么诛心，算了。
Window Pain其实也是一首歌，歌手是Xenia Martinez。这是一句俚语，谐音“window pine”，窗玻璃，所以引申为“隔着窗户看着爱人离开的那种痛苦”。（Pain that comes fromwatching a loved one leave through the window）
安利这首歌。仿佛A4冬的主题曲。
病房那段把自己写哭了。史蒂夫怎么会一点都不爱巴基，怎么可能啊。
我反复地想要不要给他加上一句“巴基我后悔了”，却又不忍心。
那是我最好的队长啊。
世间安得两全法，不负如来不负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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